武漢丨過早可以不吃熱干面,但過年絕不能不吃糍粑。專欄
我們這一代人,
年少時紛紛離開家鄉(xiāng),
離開暮氣沉沉人情復(fù)雜的小城,
離開父母守舊思想的約束,
往大城市去,
在霓虹深處扎根。
與家鄉(xiāng)曖昧難表的感情,
需要很多年月去消融,
而和解的開始,
往往是通過家鄉(xiāng)的食物。
在很多長江流域的孩子們的印象中,
年總是和糯米黏在一起。
年糕炒梭子蟹、糯米酒、打糕......
那一口綿軟黏糯就是
獨屬于家的味道。
城君的家鄉(xiāng)是長江中游的武漢,
每回年前給奶奶打電話,
她總免不了用我最愛的糍粑
誘惑我早點回家。
湖北的糍粑是用石錘打爛之后
再揉捏蒸制的,
黏黏糯糯,纏纏綿綿,
一直吃到春暖花開都不膩。
江漢平原盛產(chǎn)糯米,
江水和田地比江南硬,
種出來的糯米也自帶硬氣,
千錘百煉也打不出如沙的細(xì)膩,
總有零星的顆粒分布其間,
奶奶做的糍粑尤其如此。
一個不銹鋼盆盛滿清水,
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塊塊的糍粑。
整塊的糍粑被切成了十厘米長
五厘米寬的厚片,
摸起來滑溜溜的,
凍得邦邦硬。
這盆貌不驚人的糍粑在奶奶的
鐵鍋里能變出無數(shù)種花樣。
屋外溫度零下的早晨,
用滾燙的開水泡軟一塊糍粑,
揪成拇指大的小團(tuán),
丟進(jìn)煮沸的蛋花醪糟里,
就是一碗頂好的早餐。
這時的糍粑最能吃出本味。
浸潤了酒糟香蛋花香的糍粑
在唇齒間糾葛,
沒被完全磨碎的糯米顆粒略過上顎,
奇妙的嚼勁總能讓人
產(chǎn)生想要征服它的欲望。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
總少不了一大盤蒜苗糍粑炒臘肉。
油汪汪的臘肉、青翠的蒜苗
被糍粑包裹成一個白色的面團(tuán),
誰伸筷子去夾,
總有另一雙筷子挺身幫忙,
兩人合力才能揪下一塊。
樸實的糍粑將原本油膩味重的臘肉
調(diào)教得柔潤甘香,
而吸收了肉香的糍粑成了比臘肉
更受歡迎的主角。
心里還記得長輩
“吃太多消化不良”的告誡,
但筷子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
扯下那團(tuán)白玉似的脂膏。
爸爸平時不怎么吃甜食,
但紅糖煎糍粑卻是他的軟肋。
油鍋冒煙,
從清水里撈起幾塊糍粑滑進(jìn)去,
煎到兩面微黃,
將蛋液均勻裹上每塊糍粑,
平底盤里鋪一層厚厚的紅糖粉,
剛出鍋的蛋煎糍粑噼哩噼哩地
往盤里一滾,
就是冬天里最美味的甜食。
先是紅糖粉糊一嘴,
緊接著咬破噴香的表皮,
扯開綿軟滾燙的內(nèi)里,
在嘴里混在一處嚼著,
熱辣的香甜從口腔直沖腦門,
讓人瞬間混亂五識。
在家里吃到糍粑還算易事,
但到了街上就很難找到糍粑的蹤影了。
武漢三鎮(zhèn)的小吃,
大多被熱干面、豆皮、面窩統(tǒng)治,
少有偏門別類的吃食。
但新華路口有一位周先國老人,
在一溜水果攤前
辟了一塊地專做扯糍粑,
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扯糍粑:糍粑團(tuán)揪成糍粑塊碼在盤內(nèi),撒上芝麻糖的一種甜食
周老的小攤每天供應(yīng)
三十斤糯米的扯糍粑,
以饗慕名前來的好吃佬。
據(jù)說有年春節(jié),
有一位少小離家去臺灣的老武漢人
回大陸訪親尋舊,
聽說新華路口有這樣一味小吃,
興致勃勃地從武昌趕到漢口,
找到周先國老人,
買上一碗扯糍粑。
他吃過后用一口
純正的武漢話對老人說:
“我從做小伢時就愛吃扯糍粑,
四十多年沒有過這個癮了,
你的糍粑軟融醇厚,
就是小時候的味道?!?
聽到臺灣食客的一席話,
周先國老人像是比喝了二兩還暈乎,
咧開無牙的嘴笑了。
在過年的幾天里,
我們在奶奶家吃光了整整一盆的糍粑。
但每回臨走時,
奶奶總能像變魔術(shù)一樣
從里屋拎出一袋糍粑片,
在已經(jīng)撐得滾兒圓的行李箱里
尋找最后一絲空間。
回到住處,
找個盆子滿上清水,
讓遠(yuǎn)道而來的糍粑在水里散開,
三不五時順一片煮來吃,
每回吃完又剛好是一年暮春。
大概就是這個時候,
我們又開始回憶起家鄉(xiāng),
開始想念家鄉(xiāng)的吃食。
盡管那個小小的縣城并非什么名城,
那一味從小吃到大的食物也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美味,
但它在舌尖上提醒著我們,
認(rèn)清明天的去向,
不忘昨日的來處。
吃過了盤中餐,
別忘了煮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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